庭树不知

🍃修身养性

【叶修中心】大风起兮(二)

第二章最初的约定


  联盟历53年秋,15岁的叶修第一次离家,随着一群难民们一同南下。当时大半个北方已然完全沦为前联盟政府的掌中之物,叶父早有先见之明,认为川阳不可久留,举家准备迁居。一家人收拾好行李,却唯独不见叶修,后来他的弟弟叶秋战战兢兢地和父母说,叶修留下一张便条表示他即将南下参加那里重新组建的部队。便条之上除此一句之外,半个字也无,仅在最后落笔饱含珍重之意。他什么都没有多说,他的家人却心中明白,他不愿离开这样一片热土。

  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已然有了足以支撑他一路前行下去的荣耀与热忱,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跌跌撞撞地触摸这个世界。叶修15岁之前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家境优渥,从小就在叶父的教导下研读兵书兵法,通晓百家谋略。作为一个非系统训练出身的人,却在六年之后破格被邀请到中央军校做讲座,单就这一事迹便为后世之人所津津乐道。

  叶修带给这世间的惊喜远不止这些。他的经历称得上是一段传奇,从最初离家到最终谷翎之役,每一个足迹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初心与本色。

  贺南是一个十分贫瘠的地方,小时候的叶修曾经来过一次,对这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现阶段的联盟其实是一片十分富有且充满底蕴的乐土,所有的苦难来源于“地主”对“平民”无止境的压迫与剥削,久而久之,穷人变得更穷,富人变得更富。掌握着政权的高层们每日享受着暴殄天物的日子,钱不够便向普通百姓拼命压榨,将穷苦人视为掌上的玩物,遇到反抗则用武装势力强行镇压。所谓的政治首脑不过是一群披着人衣的恶霸,窝踞之处无时无刻不发生着暴乱。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外敌入侵是早晚的事情。如今的联盟已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着令人垂涎的优沃资源,内里却已然是一片动荡不堪的人间炼狱。

  在出发的那一刻叶修便知道,联盟(前联盟政府)绝不是穷汉,却是个地道的怂包,而现如今他将跑到真正的穷地方去。新联盟政府(后依旧称联盟)把根据地定在这样一个地方并非是没有原因的。前联盟政府的势力庞大,远非一日可以撼动,北方僵持不下,强攻只能是硬碰钉子。贺南一带正是天高皇帝远的“自由领域”,更有一个原因,贫穷。即使在这个阶段外敌前来侵犯,也不会先从贺南下手。金成义在《无上荣光》一文中曾经分析,贺南是一个真正打过来也不会有人抢的地方,并戏称,贫穷限制了我们的发展,但是也因此为我们带来了安全。同时,这也是一项示敌以弱的计谋。北方政权(前联盟政府)嗤笑着认为贺南一带的小蚂蚁们成不了气候,用蔑视的目光高唱帝国主义赞歌的时候,一个崭新且强大的灵魂,就从这里开始悄无声息地孕育。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来到这里时,叶修仍旧不可避免的感觉到内心震惊。明明是秋收的季节,在眼前铺展开来的却只有一片又一片干涸的土地。南下人数的暴增加大了贺南的负担,这几乎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如今的局面便可笑的形成了两个极端,北方成群的酒池肉林,与南方遍地的尸身饿殍。一路受压迫流亡而来,对于一个年仅15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无法抹杀其内心存在的恐惧,但当时的叶修还是咬紧了牙跑去征兵处想要应召入伍。尚是少尉的吴雪峰见是一个孩子,十分宽厚的对他进行了一番劝说和鼓励,最后揉揉他的头发让他暂且回家去吧。

  吴雪峰不知道的是,离家出走的叶修已然无家可回,他转身的动作如此干脆,完全看不出失去前路的迷茫与踌躇。大量流民涌入使贺南一夕之间成为了灾难的收容所,放眼望去,形容枯槁的老人干巴巴的手在轻轻安抚着孩子的头,乡间的两只野狗为了争夺食物互相撕咬,把对方咬的血肉模糊。

  叶修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浓郁的悲凉来,他用那双目光纯粹的眼睛凝视着苦难的苍生,却从未高高在上地对此产生悲悯的心情。这里的人民似乎对此情此景已经麻木得见怪不怪,腐臭的尸身横在路间,实在挡路,便被人们抬起脚大步跨迈过去。

  在这样混沌而残破的偏壤,他看到一束矮在他腰间的曦光。

  后来在周泽楷上将的回忆录《半生》中曾提到这样的对话:第二次去贺南,我在那里遇到一对兄妹。那个小妹妹看上去也就七、八岁那么大,一双漂亮的眼睛乌黑乌黑的,饿的精瘦,小小的瓜子脸上似乎只剩下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眸中充满着希冀。我看过太多绝望的眼神与濒死的恐惧,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小到可以被轻易摧毁得什么也不剩。没有人不害怕,我当时也害怕,但是我看到那双眼睛时,突然就没有那么恐惧了。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不怕,还是不懂。看她饿的怪心疼的,我也不知怎么,把仅剩的最后一点食物全都给了这个刚见面的小姑娘,小姑娘接过来冲我甜甜一笑,昂着张脏兮兮的小脸说:“谢谢大哥哥,我不吃,把这个留给我哥哥吃,可以吗?”……我从来都没见过那样的笑容。(叶修语)

  可以想象,在遍地的饿殍与污浊却又孕育着希望的土壤之中,15岁的叶修微微低下头,注视着当时年仅12岁的苏沐橙。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纯真而动人的笑容,她或许是愁苦的,那清亮的眼神却从未曾受到影响。在那双眼眸中,叶修真正感受到了世间纯美与精神间的富足。他看着看着,忽然轻轻弯起唇畔,温和地笑了起来。

  “当时他知道了我的真实年龄感到非常惊讶……事实上,因为资源的极度匮乏,当地所有的孩子全都是营养不良。”(苏沐橙语。摘自常先《与苏上将的一次会晤》)

  叶修跟着苏沐橙回到了她的家,并在那里结识了苏沐秋。据叶修回忆,当时他跟着女孩进到一个荒败的院子里,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一个跟他形容差不多大的少年,手里捧着个硬邦邦的干粮,那食物的外观已然不能让人从视觉上判断出这是一个食物。他看到女孩,神情温和地笑一笑,又和叶修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他不问他来途与去路,主人待客一样从容自如,明明已然狼狈至极,却全无半点受难者的窘迫与尴尬。正在这时,一个灰扑扑的影子离弦之箭一般蹿了过来,锋利的爪子在苏沐秋的衣襟上抓出一道长长的裂口,叶修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条落魄得差点让人分辨不出的野狗,此时它正呲着尖牙对着小院的主人一通狂吠。

  叶修与苏沐秋的第一次见面,他正在奋力的跟一只凶残的野狗抢夺吃食。

  后经多方面证实,联盟历53年一直到联盟历56年期间,叶修一直与苏沐秋兄妹共同生活,日子过得无比艰难。两人从刚一见面时起就确立了一同参军的志向,格外注意加强自己体能方面的锻炼。贺南久经大旱,田里不生谷物,这只是叶修对这里最初的印象。联盟历54年,上天给予了所有贫困者们一条生的道路,天将大雨,连绵三日,涤净了世间诸多污浊与困苦。往后一年,陆续有雨水降落,贺南趁机得到了滋润与休养,解决粮食问题,金成义亲身忙于农间,带领着贺南的居民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展起来。

  “大概是上苍不忍让英雄绝路,便于这冰冷的荒境之中诞出盎然生机。谈及这段辛酸过往,苏沐橙上将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正如苏所言,贺南三年,其实是一段真正无忧无虑的时光,日子过的虽苦,至少大家都还在。”(摘自常先《与苏上将的一次会晤》)

  联盟历55年秋,17岁的叶修与苏沐秋谎报了年龄,正式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渐渐有了收入,一家人就提议去外面小面馆吃点好的。他们的对桌是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穿着不怎么好的粗布衣裳,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汤面埋头下去,面容被腾起的热浪氤氲得模糊不清。有几个流氓一样的角色过来吃霸王餐,老板不敢招惹他们,只得当成普通客人一同招待。几人虽是一副无赖模样,谈起政事还算有鼻有眼。叶修听着有趣,和苏沐秋苏沐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吃面,彼此全凭眼神交流。

  正当几人谈到前联盟政府的铁腕禁律时,那位斯文的年轻人忽然对此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叶修背对着他们,仅凭来时粗略的扫了那么一眼,此时已然根据声音准确判断出这哼声的来源。先前信口开河的那几位一听这反对的声音,当场起火,很是粗鲁的踢开凳子质问那位年轻人。年轻人不甘示弱,看着斯文,实际上也是个倔脾气,白了几人一眼,凭空显出几分孤高。地痞流氓们自然不能平白无故受此委屈,大声的和那位年轻人发生争执。他们每说一句,那年轻人便回一句,句句直击要害,堵的那几人一句话都说不出,一气之下砸了东西便走。年轻人不为所动,继续将脸埋在热汤里,叶修与苏沐秋对视一眼,用筷子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了敲,表示这人还算有些见地。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出来,日头已经渐渐偏西了。路过一个小胡同,三人看见一伙人正围着一个人一通拳打脚踢。苏沐秋眼尖,一下就认出来那是他们在面馆遇到的几个流氓,如此一来,被这群人围在中间一顿暴打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之前那个年轻人此时正被一脚狠狠地踹在肚子上,只是拼命抱着头满地乱滚乱爬,一张脸被人打得惨不忍睹。苏沐秋从小见这恶霸欺负普通人的阵仗见多了,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只是看那人被打得极惨,心里一揪。叶修却已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眼下那人被几个人合力提起来,重拳之下殴的哇哇吐血,鼻青脸肿,浑身破烂,叶修远远一看,对苏沐秋道,我说,再不救他,估计就要被打死了。

  叶修并不是好惹是生非的人,只是好歹了解前因后果,因为几句话就遭致如此打击报复实在有点冤,吃个教训就罢了,送命真是远不至于。更何况,谁都知道这人其实说的都是实话。这年头敢于说实话的人实在不多了,这青年确实值得欣赏一番。两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到底是军营出身,收拾普通人绰绰有余,便三下两下把人赶跑,扶起那位年轻人,此时他已然是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联盟历55年9月13日,一个烙印在伞、修、橙心目中极其特别的一天。在这一天,和乐融融的家里增添了一位新成员。小小的善举挽救下一条性命,年轻人从铺天盖地的剧痛中醒转过来,得到近似亲人般的关怀,感动的流下两行热泪来。他用抖动剧烈的双手接过叶修递来的水,彻底将少年的模样镌刻进了自己的心里。问及姓名时,他抬手抹去了颊边的水迹,用不大的声音清晰地回答道:我叫陶轩。

  “因为我们仨年纪都不大,也只有他(陶轩)更像个长者,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段时间,他是家中挑大梁的人。我们也算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吧,白天哥哥和叶修去训练,我去学校读书,放学时经常是陶轩接我回家。路上他会给我讲许多有趣的事情,有时也会给我带一颗糖果。他厨艺很好,我放学回家,哥哥们训练完回家,都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陶轩人也很可靠,像个大家长,见解独到,知识渊博,我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他总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一开始彼此还没彻底放下警惕的时候,哥哥和叶修也观察了他好些日子,陶轩称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恩人从来不设防,如今在我们家借住一日,便会竭尽全力庇护我们一日。家中有了他之后,确实什么事情都不用再去操心了,说是全职保姆也不为过。叶修看人一向很准,他说陶轩此人是个很有野心与思想的人,这样的人大多不会甘于平庸,至于他的性格方面,他只是笑笑,并没有给过一句评价。大概是联盟历56年,他写了封告别信,只身离开了。那时正是北方动荡不安的时候,信上说,他觉得他应该为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东西做点什么,并对我们表达了真挚的谢意与祝福。他离开得不声不响,到最后也没有拿家里的一分钱。”(苏沐橙语。摘自常先《与苏上将的一次会晤》)

  陶轩走后,三个人重新过起了平淡如水的生活。那时没有太正规的训练设备,也没有太严格的把关要求,一切全凭军人的自觉。尽管如此,简陋的军营中所凝聚的依然是钢铁般坚硬而又炽热的军魂。周泽楷《半生》中提到过为数不多的让叶修觉得幸甚的事情,第一件便是刚入伍他和苏沐秋便被一同分到了吴雪峰吴排长的部下,受其感染,二人深刻体悟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他(叶修)是联盟成千上万的军人的领路人,联盟因有他的存在而感到无上光荣。”(摘自周泽楷《半生》)

  吴雪峰中将在役时,也曾对这段峥嵘岁月发出过感慨。在后来的谈话中,吴表示:他们(指叶和苏)所处的这个年代,军人的枪口不是狙击外敌,恰恰是屠杀自己人,所以无论是思想上还是精神上,他们的负担比之如今都太过沉重。三年内战时期,对那时的军人们来说是一段十分痛苦的灰暗岁月,但在他(叶修)的身上,我看见了一颗无比坚韧的、赤诚的丹心。如果硬要比喻,那大概就是墨蓝天幕上一片最耀眼的星光,隆重地盛放,把最绚烂光辉奉献给每一个光照不到的角落,直到生命即将走到不得不终结的一刻,他的精神都将永葆光芒。

  “联盟历56年3月14日,发生了一件令我为之深深动容的事情,以至于至今我仍记得那么一天。那是风很大的一天,夜风清冽,天空如洗般明净。白天我刚刚十分凶残的给叶秋和沐秋加完练,吃完晚饭,突然有点不放心,怕他们两个不好好歇着,第二天训练状态恢复不过来。我当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两个人,后来有部下告诉我看到他们往后山去了。我赶到的时候,清新的夜风正悠悠地吹进肺泡里,叶秋的指间闪烁着一点微亮的火光,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沐秋在他的旁边,仰头看着夜空。走近了我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是坐在小山坡上互相依偎着看星星。那天夜里星星不是很多,北斗星却格外明亮,两人全无任何指点江山的气势,只是随口之间便定下了为之奋斗终生的约定。最迟斗柄指北之际,还彼此一个河清海晏的太平盛景。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这是两人定好的日子,而实际上,这一天来的远比约定中要早。两个心怀荣耀与梦想的少年,所欲所求不过如此简单纯净。我在背后静静听着,感觉全身的热血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从那之后我真正相信,他们对这个世界是没有丝毫芥蒂的,在他们心中,全无半分芜杂的念想与心思,这已然是一种至善至纯的境界。”(吴雪峰语)

  联盟历56年4月,陶轩回来了。他离开了四个多月,回来时,赫然已经是中央委员的身份。他依旧是一副斯文而恭谦的模样,见到叶修时,十分欣然的拍着少年日渐强劲的肩膀。鹿行之役即将打响,大军临时获悉央隅之乱的密报,千钧一发之际召开紧急会议。匆匆赶往会议室的陶轩注意到身边跟了个军绿色的影子,回头一瞅,对上叶修的眼睛。俩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陶轩进屋,叶修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时间紧迫,二人便在没有任何沟通的前提下配合着完成了一场零破绽的戏码。

  那时的陶轩无疑是很懂叶修的。他只需一眼便将叶修心中对生死的无畏与慷慨献身的果决尽数看得透彻,而叶修也深知陶轩了解自己的想法,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然无需言语。

  有关此事,后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版本疯传不绝。中央军事记者曹广诚特别拜访当时还未就任的金成义主席,彻底还原了这斗神生命中堪称经典的一幕。

  据悉,曹见到金,金非常客气地招呼他坐下,曹规规矩矩饮了口桌子上备好的茶,开门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当年贺南那次秘密会议。谈及叶修,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佯装不悦地笑着指责道,“想不到您今天约见竟是来八卦的。”曹也跟着笑笑,颇有些洒脱的承认,“的确如此,不知道金先生给不给这个薄面。”

  在曹广诚《风云》一文中,详细的记述了此事的完整经过:

  我看到金主席露出追忆往事的神情来,连忙凝神正坐,准备洗耳恭听。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当时的确因为意见不合和陶轩吵得不可开交,并一度当着所有与会者的面很没风度地拍了桌子。“那时情况实在太过紧急,已经到了让人左右为难的程度,无论舍弃哪边都得疼上好一阵子。我和陶轩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了解他这个人,他把联盟统一当成自己毕生的事业,对北上已经执着到了一定程度。北方政权对无辜人民的屠戮更让人无法坐视不理,他的血液早就为之点燃了。但当时谁都明白,北方政权和外敌联合,为的就是这一手围魏救赵,一旦鹿行失守,势必会殃及贺南,我们唯一的依靠将彻底不复存在。”

  “贺南是我一手拉扯起来的根据地,我同样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它就此毁于一旦。当时也曾考虑过分兵,但由于兵力有限,如此一来反而两方都无法成事。所以我实在没有预料到有人竟然敢以两千兵力请战,并且他竟真的成功了。这确实可称为是一个奇迹了。我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叶修,自然也不知道叶与陶的交情其实并不比我与陶差,而陶的反应与我近乎是一样的,这就更不会让我对此起疑。叶修实际上是站在我这边的,以当时陶已经有点失控的情绪而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他很不留情面的把这个叼着烟的小中尉痛骂了一顿,当场给赶出了会议室。而当时叶修是怎么进来的呢?有人注意到吗?事实上他正是被陶轩带进来的啊!当时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合乎情理了,谁能料到这竟是一场苦肉计,俩人联合起来驴我呢?”

  我注意到,谈及此,金主席脸上露出了一抹被损友坑到般的苦笑,笑容中充溢着的却是万分的庆幸。“当天晚上陶来见我,极力劝说我应允叶修的请求。我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他开始一本正经地给我分析,并对叶修大加赞扬,对白天发表的言论表示后悔不已。他说他也是后来才了解到,叶修此人是个极其难得的人才,他在军中口碑很好,能力出众,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他出神入化的战术思想。而我的惊讶则在于,能够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得到陶轩的认可和推崇,此人究竟是怎样一位奇人?看陶轩当时一脸欣赏与懊悔的神情,我几乎就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给收买了。后来?如你所见,迫不得已也只有放手一搏。陶轩再次跟我分析了北方的形势,这一次他心平气和,说的头头是道,他认为这是一次难得一遇的好时机,绝不可就此错过。我又何尝不知是如此?最终我被他说服了,选择信任叶修和陶轩,同他一起前往中央。”

  “而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他们(指叶和陶)也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如果说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那么很庆幸,最终赢的是我们。在此我实在得说上一句,叶修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狂热赌徒,他才是那个真正从头赌到尾的人。但他并非赌得无根无据,一个人只有拥有足够的自信,才会滋生出这样永不枯竭的底气。他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着魔般的强大存在,我相信,任何对他稍加了解的人,都会为他的胆色、智慧、沉稳、气魄所折服。他的可靠值得人无条件的选择信任并终生追随。对于此人,我由衷地感到万分敬佩。”(金成义语)

  由此可见,曾经的叶、陶、金三人的关系亲厚非常人能及,苏沐橙上将也亲口证实:那时他(指陶轩)和金主席时常来家里做客,偷偷摘院里树上成熟的樱桃吃。三个人坐在桌前商量正事,我就去给他们泡茶,拿昨天饭桌上剩下的一点菜热了重新端上来。俩人从来都不挑,有什么吃什么,金经常嘴上嫌弃着我糊弄他们,还是吃得有滋有味,全然不端一点架子。叶修倚在桌边抽烟,多次被陶轩拿筷子敲手,吼他不要一味“蛮干”(言下之意是责怪叶修不爱惜身体),饭桌上见他很少顾得上吃东西,陶便用筷子背面给他夹菜。叶修浑不在意地笑笑,当即承了他的好意,背地里还是偷偷摸摸的照抽不误,并特意瞒着他,很怕被发现的样子。我当时觉得此举实在有些可有可无,但这正是叶修待人接物有分寸之处。他从不枉顾别人对他的关怀及善意,却并非刻意以此示好,他只是不经意间便让人觉得是“被重视的”“话被听进去的”,这是他不显山不露水的隐晦的温柔。陶轩一向是个斯文人,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一次他稍稍饮多了些酒,米粒吃到唇边去了,叶修就到他身边很自然的用手指帮他摘去。陶轩一再声称,叶修是他这辈子交到的最知心的一个朋友,这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多遍。

  “所以后来我实在无法想象,当陶轩彻底背离了初心,带着嘉世军区变相的想要将叶修置于死地的时候,他心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说是被最信任、最亲厚的人在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正正好好刺在心脏上,也不过如此了。我替他感到不值,替他疼得撕心裂肺,但叶修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再放在心上。有更多值得他挂心的、视之为荣耀的东西,随着他真正高尚、纯粹、无私且无畏的灵魂一并长存。”(摘自苏沐橙《贺南回忆录》)

  联盟历53年到联盟历63年,对联盟而言是跌宕起伏的十年,对于叶修而言,亦是于他生命之中影响十分深厚的十年。他与苏沐秋,与陶轩,与吴雪峰所定下的最初的约定,随着沧桑起伏的波澜不断壮阔,而后苏沐秋战死,陶轩背离,吴雪峰牺牲,一次又一次的为那段风云过往画上句点,同时,这亦是叶修生命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全新的起点。

评论(1)
热度(920)

© 庭树不知 | Powered by LOFTER